僵住了。完全僵住了。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灭顶的清醒。
在这一瞬间,她全都明白了。
她以为的拥抱,在程予今眼里,是又一次侵犯的信号。她所有自以为是的情感纠葛和占有不甘,在对方那里,不过是一次次侵犯、囚禁、伤害。她亲手把一个人逼到了宁可同归于尽,也再不肯被她触碰一下的地步。
她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她所谓的拥抱,也不过是在重复她最熟悉的占有模式。此刻,程予今不再是那个她想要征服的鲜活个体,而成了她自身暴虐本性最清晰的映射。这块瓷片,划开的不仅是她的皮肤,更是她一直以来的自我欺骗。
她缓缓地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瓷片离开了她的喉咙,但那股寒意已经留在了那里。
程予今依旧死死地盯着她,握着瓷片的手因为用力和紧张而剧烈颤抖,但她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仿佛只要肖惟再靠近一步,她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割下去。
肖惟看着她,看着这个她曾经以为可以完全掌控的人,看着这双只剩下决绝恨意的眼睛。她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苍凉,充满了无尽的自嘲。
继续囚禁、折磨下去,又能得到什么?更多的恨意吗?这只会有一种结局,两败俱伤的毁灭。
她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一种从灵魂深处涌上来,吞噬一切的虚无。
她退后一步,又一步,然后轻轻地带上门。
客厅里,她抱着酒瓶蹲在墙角,一口接一口地灌。直到吐得昏天暗地,吐到胃里空空如也,她才抱着膝盖,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哑着嗓子笑了一声,又一声,最后笑成了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干嚎。
过了很久很久,待这阵剧烈的情绪风暴终于稍微平息后,她才撑着身体站起来,拿出备用的手机,登录了一个隐秘的加密货币账户,手指在交易所买入界面悬停良久,最终填入了一个数字。接着,她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了那个隐秘的加密货币账户的id信息和密码。然后,她将那部手机和那张纸条一起塞进一个信封。最后,她又掏出自己的手机,给程予今转去一笔足够维持半年生活的钱。
她再次走进卧室,将程予今的背包放在门口,她没有靠近床,而是将信封和锁链钥匙,还有程予今的手机远远地扔在床尾。
“烧退了能爬起来后,拿着这些,滚。回堰都也好,回你老家也好,随便你。”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装出冷漠,“别让我再看到你。”
说完,她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李宜勋被她家里安排在庄园‘静养’,实际上跟软禁也差不多。至于季瑶在法国,她最多坐一两年牢就会被遣返。被遣返后,李家也没能力在国内报复她了。这结局,比起她原本可能被李家人弄到东南亚生不如死,已经好太多了。”
说完,她没有等程予今的反应,转身快步逃离了房间。她害怕再多待一秒,自己就会后悔。害怕再多看一眼,那脆弱的理智就会彻底崩断,将两人一同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房门合上的那一刻,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她抬手捂住脸,指缝里全是湿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哭自己终于放手了?还是哭自己亲手毁掉的、这辈子唯一一次想好好去爱的人?亦或是哭可悲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