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猜看。”
何去非皱起眉头,垂眸思量片刻:“你被上元府扫地出门,所以决定投敌报复?”
妊婋低头笑了一下:“几年不见,何督帅的思路还是这么异于常人。”
何去非拿起方才命人一并带来的文书翻了翻,里面有妊婋入军的记录,内中写的是从梅关大营被征召入嫖姚军,从军前的出身地点是闽东。
“闽东……”何去非立刻想到了季显容两个月前去闽东接被俘部下的事,遂抬头看向妊婋,“先前苏州外海的燕国楼船是你带人开过来的?”
“是。”妊婋承认道,“我们想跟南边诸国换些物产,路过苏州外海时与你们江淮水师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那你又为什么会从闽东上岸?还跑到梅关一带来?”
“这个嘛……”妊婋挠挠脸颊,“我们的船出了点问题,意外触礁致使龙骨开裂,凿具又不慎落海,原本想向司砺英求助,却不想没能跟她们谈拢,为了能顺利返航,只好从闽东想想法子,寻个修船的榫卯凿,后来上了岸听说我们想找的阇婆商队要从梅关往江南去,我就想着既然来了,不如顺便到梅关找她们谈谈互市的事,谁知道才到梅关就被你的部下扣住强行从了军,想找你通融通融吧,可你又一直不在,把我拘在这儿,硬是当了一个多月的新兵。”倒完这一通苦水,妊婋又长长叹了口气。
何去非一边听一边满面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似乎是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
听妊婋说完后,她又点了点手里的文书:“你告假去苏州做什么?”
妊婋有些无奈地摊开手:“我们这次南行有点出师不利,在流求岛碰壁不说,南国洽谈也没着落,我又跟船队失去了联络,想着她们或许已经修好船提前返航了,路上还得经过苏州外海,所以才想到苏州去打听打听,可是江淮水师消息严密,什么也没打听到。”
听到这里,何去非差不多弄明白了前因后果,这次跟妊婋一起从闽东上岸的共有三人,其中一个在闽东重金寻到榫卯凿后就回船上去了,妊婋则带着另外两人去找阇婆商队,因先前的万岁圣寿节,也有不少海外商队往江南送贡品,顺便采买些江南新绸和瓷器带回去。
据何去非所知,妊婋说自己前往梅关的那段时间,的确有阇婆商队从梅关进入江南西道,只是通关时间比她们被嫖姚军征召时要早个三天左右,所以才没能碰上,至于后来告假去苏州时没有借机脱逃,也是因为有同伴被扣在营里,所以她在苏州尝试打听消息未果后又回到了西大营。
何去非把妊婋述说的这段经历来回琢磨了一下,想找找其中有没有什么破绽,正想着,却被妊婋的突然感慨打断了思绪:“没有想到建康这样快就变了天,我虽未亲历,也在城外为你们捏了一把汗。”
何去非知道她话中的“你们”,既指的她自己和嫖姚军,也指的季无殃和朝中追随者,未及答言时,她又听妊婋说道:“如今新皇登基,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应该也不似往日紧张了。”
妊婋说完换了个颇为友善的笑容,试探问道:“我想你们新皇对于旧朝洛京大抵没有什么执念吧?”
何去非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沉吟,先前朝堂上呼吁北伐的声音,大部分都来自宗亲和几个主战的世家党派,因燕国占领旧京,宸国残杀先帝,他们称与此两国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但是这些人现在已经随着这场政变归为尘土,而接下来朝廷对北边与西边两国的政纲,季无殃尚未表态。
经历完近日这场政变,朝堂及各处衙门空前单薄,虽然建康城中各处目前暂且平靖,但当季无殃改朝换代的诏谕陆续抵达江淮两道及山南岭南各地时,仍需投入大量兵力提防和镇压可能掀起反抗的地方宗族势力,要想让大昭新朝彻底从政变中恢复安定,也正经需要些时间精力,在这个紧要关头,与燕宸两国为敌一定不是季无殃想要看到的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