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然听到这里,已经半蹲起身,遥遥看去。
说到此处,张春和笑了一声,并不是怅惋或遗憾,而是纯粹的笑。
“后来,我开始不拘泥于你,转而培养其他人,不论是常青还是裴瑜,稍有天资的,我都会竭尽全力,但最后的结果都一样,甚至更差。
有一次,道和宫就在我眼前倾覆,这些玉牌全都化为齑粉,师祖画像燃在大火之中,散作灰烬。”
“——常在,见到这样的境况,我要如何能甘心?”
卫常在闭目,心中几近消失的情绪隐隐开始涌动,他听到自己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所以呢。”
“所以,我试过许多次之后,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
张春和抬眼看向整洁的玉牌,出声道。
“我要为你断情。”
“人从出生始,接触到的第一段情,就是最无法割舍的亲眷之爱。
你的父母,那两个孱弱的凡人,在你心中种下了最难以拔除的种子,是他们让你懂得去爱,能够去爱。
所以我精心挑选,择出了一对最为淡漠恶毒的父母,在你出生时,与他们的孩子调换。”
“此为断亲。”
卫常在睫羽颤动,喉间逸出一点颤音,呼出的气息带有霜寒之意,几乎凝冰。
“回山后,我将你带在身边,只督促练剑,甚少让你与旁人接触,此为断友。”
卫常在闭上双目,心中早就冰封的那片野原轰然裂开,原本应该消失的情绪从裂缝中丝丝溢出,他的手开始颤抖,气息逐渐紊乱。
然而张春和还在继续,声音虽然已经变得沙哑,但语调仍旧算得上平和。
“这一世,你性情大变,有时候连我也捉摸不透,这很好,但为了防止意外,我还是将林斐然与秋瞳之事全部告诉你。
后来,我发现你对林斐然的态度有所不同,心中便有些生疑,我想,难道你会喜欢上林斐然吗?
毕竟,这一世的林斐然也与以前截然不同。”
听到此处,林斐然几乎一窒,她已然站起身,看向殿中二人,甚至与张春和对上视线。
“她的不同,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实在变得太不一样,我想,这样的异数,迟早要成为密教的眼中钉,不如趁早将剑骨换给你,也算物尽其用。”
卫常在呼吸更乱,但他面上显出的不是怒意,而是一种无力与超出承受的心悸之感。
……他想让张春和住嘴,他不想再听了。
可他仍旧继续:“后来,我便时常观察,既然要断情,爱便是最重要的一环。你爱谁,我便要你杀谁证道,以明无情之心。”
“你很聪明,懂得遮掩,甚至骗过了我,若不是林斐然出事,你忍不住去寻她,秋瞳或许便要被误杀了。”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林斐然进境太快,又有妖尊在旁,只以我们动手绝无可能,而密教恰巧要杀她,他们要做的与我所想的不谋而合,我便与他们联手,做了那个局。”
“峡谷那日,林斐然被一箭穿心,自此陨落,虽不是你杀的,但结果也一样。”
“你看,你破入逍遥境了。”
“此为断爱。”
卫常在双手颤抖,点漆似的双目甚至无法聚焦,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林斐然身死那日,终于,一切情绪破土而出,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如同窒息一般,脱力跪在殿中,披散的乌发垂落胸前,清泪终于再度从眼中滚落。
像是应和一般,此时天幕中卷积的云层终于堆叠至峰顶,不需一道雷声,冷雨便已悄然落下,它们透过屋脊上的孔洞,化作小雨淅沥落入殿中。
滴滴垂下,一块又一块铜钱大小的水痕从他那身淡蓝的道袍中泅出、晕开,最后变成墨一般的深蓝。
他开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今日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张春和静静看着他,望着那滴落的泪珠,心中或有片刻的不忍,但很快消弥。
他的善念、他的柔和、他的不忍、他的疼爱,早已在许多次的重来中消磨殆尽,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唯有执念。
泛着金光的咒文已经蔓延至小腿处,他缓了缓,撑着起身。
“因为,我就是断情的最后一环。”
“我是带你离开游方镇,抚养你长大的师父,我同样是你的一段寄托,从准备做这一切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一日,我就一直等着这一日。”
他抬手,抽出卫常在身后的昆吾剑。
“等着把这一切真相告诉你,让你杀了我,报仇雪恨。”
此为断念。
自此,他的世间将无爱也无恨,此为心寂天地。
“恨吗?杀了我罢,我说了这么多密辛,不死在你手中,我也会死在这金光咒下。”
卫常在看着他,瞳孔颤动,心绪呼啸而出,他无力抗拒,只能任由张春和拉起他握剑的手,落到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