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情势不明,她不打算和林斐然联系,但就在不久之前,夜色将近,蓟常英来给她送吃食,恰巧提及张春和与密教会见商议一事。
他们密谋的时间不会短,天赐良机,她不得不抓住。
烟幕之中渐渐出现人影,秋瞳面色一喜,又下意识理理衣襟,指尖绕着压裙玉带,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慌乱,显出一点游刃有余的神色。
“秋瞳?”
林斐然望向烟幕,放下手中的针包,她先是看了眼有些狼狈,但仍具神采的少女一眼,目光随后移转,落在那些莹莹生辉的玉牌之上。
她自然十分清楚这些是什么。
“你怎么会在英魂殿?”
时间紧张,秋瞳没有说多余的话,三两句便将自己被抓到此的经过说出。
“张春和脑子有问题,将我抓到此处,神神叨叨说了一些话,我完全不知他要做什么!
你也知道这里偏僻,又有禁制,几乎无人靠近……斐然,能不能劳烦你联系狐族,告诉他们我在此处?”
林斐然很快反应过来,立即应声道:“我不在妖都,现在便给碧磬他们去信,将这个消息传给你家里人。”
有了林斐然的应承,秋瞳这才真的安心,心中的焦躁竟然消退九成。
“你在哪儿?”
秋瞳虽然是偏着头,但视野并不受限,足以看清烟幕中呈现的所有。
林斐然应当是在一个厢房之中,夜色幽幽,左面的窗台处挂着角灯,照亮外面的淅沥小雨,右后方是一面绣金屏风,上面搭着两间白袍,再往右便是床榻一角。
榻上垂着纱幔,被白绸系起,露出半截修长的腿,白如脂玉。
再往右,便不在烟幕之中。
观望间,林斐然放下长笔,她已然将信笺写好,又拿起香丸,当着秋瞳的面将信纸折作纸鸟,放出窗外。
她清声道:“这次出行匆忙,忘了带上传信的白玉铃,只能用这样的法子,不过他们很快就会收到消息,暂时不必担忧。”
行走间,烟幕中景象随她移动,恰巧将窗下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入,其中闪过一抹白影,因为林斐然停顿片刻,秋瞳也只来得及看清片刻。
那人穿着一身月白锦缎,俯身趴在床榻上,雪色长发散落在淡红的薄被上,如同披下的一层薄雪。
他的目光看向林斐然,一手垂在地毯上,时不时轻敲,显然是在等她忙完。
林斐然动作很快,放飞纸鸟后,便回到原来的位置,镜中的画面也随之退去,若不是偶尔传来一点细微的敲打声,秋瞳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她眨了眨眼,佯装没有看见,含糊道:“罢了,你现在在躲人,我便不多问……你拿针做什么?”
林斐然将纸笔挪到一旁,再度拿起那个针包,她将银针一根根抽出,用灵力淬炼,随后道:“准备施针。”
给谁施针不言而明,秋瞳耳廓微红,为自己方才的猜想汗颜。
林斐然一边动作,一边看向她,问道:“除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张春和还和你说过别的吗?”
秋瞳摇头,随后想起什么,立即抬眼:“差点忙忘了,他、他从我取走的曲谱上,猜出我是……是那个。”
顾及如霰在场,秋瞳没有直说,但她语气也有些忿忿。
重生一事本就十分荒诞,在乾道几乎闻所未闻,若非张春和也和她一样,他又岂能如此准确地猜中?
林斐然动作一顿,抬眼看去:“猜出了,但他一点都不惊讶?”
秋瞳垂头:“看起来不像……或许他在猜出时便已经惊讶过了,也可能他并不在意。
他向来不关心这些不重要的细枝末节,说我没什么长进后,大师兄便来传报,说密教一直在寻我,请他出手相助,他便走了,至今未回。
他和密教果真有所牵连!”
听到一个熟悉的人,林斐然放下银针:“是师兄通传的?”
秋瞳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点头:“听起来,他似乎与密教颇为熟稔,但也不必多想,他每日要为张春和处理这么多事,与密教联络又岂是他能推却的。”
林斐然垂目思索,她倒是不顾忌他与密教来往一事,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熟悉,甚至成了其中的传话人。
她心中琢磨许多,又不禁想张春和将秋瞳拘禁在此的缘由,难道仅仅是为了他们的婚事?
她抬眸看去:“秋瞳,我有一个消息,不知真假,听闻道和宫在筹办你与卫常在的婚事。”
话音落,方才还在擦汗揉肘的人,就像被定身一般,停了动作,面上有一种被天降大饼砸晕的茫然、不解。
且不论这饼她想不想吃,但确实来得突然。
和卫常在成亲……
她不知作何反应,下意识觉得应该开心,却又实在笑不出来,于是五官打架,眼皮微跳,嘴角一抽,这表情便扭成了荒谬。
“不对,有诈,这其中绝对有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