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根两寸长的木签,“那我便算一算,这冤家友人的命数如何。”
三根木签旋转起来,极其缓慢、又极其迅速,吉与凶刻在两面,时隐时现。
周遭的雨势忽然停了下来,凝滞的雨珠悬浮在侧,倒映着这方天地,以及林斐然专注的目光。
谷雨闭上双目,面上的朱砂符文沉暗几分,显出一种沉郁的红绯色,眼睑上的双目再度睁开,却不是望向茫茫天际,而是盯向林斐然。
如同怒目金刚一般,带着一种骇人威势压去。
忽然间,她见到周身浮起一点淡白之气,如同浓稠的雾一般,挥甩不去,它们从头流至脚下,又回转而上,凝聚于心口,再顺着心脉涌向指尖。
白雾在指尖处缓缓凝成一道没有尽头的细线。
林斐然知道,这便是那些剑灵口中,她那细弱可怜的气机。
气机断绝,便意味着人之将亡。
她不知道这样细微的气机,是出生之始便有,还是后来被人皇下咒,咒她活不过二十时才变得微弱。
总之,它至今也没有变得粗壮一些。
偏偏无形之中,有什么将这道气机抽走几许,细袅的白雾骤然一晃,原本芦苇粗细的它霎时变得如野草韧小,除了没有断绝之外,几乎和濒死之人没什么差别。
林斐然心中并不惊讶,想要知道什么,便得付出什么,如果要取走的是气机,那她也接受。
或许是这样的事常有,谷雨眼睑上绘出的双目只微微眨动,颇有些习以为常。
但下一刻,它们骤然睁大,几根随意捏出的线条竟然透出几分惊骇。
林斐然一道低头看去,却见指尖那道细如草茎的白雾忽然抖动起来,不过眨眼之间,竟又恢复如初,虽然同常人比起来仍旧薄淡,但它变动后恢复了。
林斐然抬头看去,恰巧同那双奇怪的朱砂目相对。
“……”
双方相视无言。
它眼中的惊讶与荒谬比她更甚。
林斐然看向指尖,心中不由道:这算什么?难道是无法卜算,所以将气机还了回来?
她没有开口,也不敢惊扰眼前之人,谷雨面上隐光渐退,那对不停探究打量她的朱砂目不舍合拢时,他睁开了眼。
霎时间,三根木签旋在一处,落入他手中,周遭凝滞的雨再度落下,淅淅沥沥打在脚边。
见过先前异象,林斐然不由迟疑道:“前辈,可有结果?”
谷雨眼中只有看到的天机,对方才的事全然不知,他抬手:“不急不急,我先看看你有没有缺胳膊少腿,若是真有差池,如霰真要将我踩到地上盘问了。”
他很是认真,甚至把她十根手指都数了一遍,这才松口气。
“四肢健全,头脑灵活,还会数数,没痴呆便好,看来是取走了气机。”
他将两人身前的茶杯倒满,宽慰道:“不必忧心,人的气机虽然重要,但也十分粗壮呐,尤其是你这个年纪的,至少得有三指粗,少个一两分不碍事。”
林斐然欲言又止,但还是问出了最忧心的事:“前辈,你先说结果如何?”
谷雨啜饮一口,摆出三根木签:“直接看罢。”
木签放在案边,从左至右依次是大凶、凶、小吉。
“这是什么意思?”她抬头看去。
谷雨轻咳一声,挠头道:“意思就是,不容乐观,但尚有一线生机。”
“那最后到底是生是死?”
谷雨声音渐小:“抓住生机,便不至于死。”
“……”
这实在太像街边说话模棱两可的骗子修士。
林斐然第一次生出暴起动手的心,但他早就说过,未必能给出具体的答案。
她忍了又忍,还是道:“如何抓住这抹生机?前辈,你不会不知道罢?”
“我当然知道。”谷雨目光微动,抬手点了点桌案,“只要在暮春之前,他一直待在雨落城,不要到处行走,便一定能躲过这道死劫。”
林斐然这才放下心来,虽然不知为何是暮春,但至少一定能避开。
“谷前辈,我还有一事相问,卜算生死卦时被取走的气机,有可能回来吗?”
“被取走便不可能换回来。”谷雨看她,哼笑道,“现在知道后悔了?安心罢。年轻人嘛,少一两分无碍。
这气机既重要也不重要,说到底就是一个活着的象征,那些倒霉被人打死的修士,哪个死时不是有两三指粗?”
林斐然心中却越发奇怪:“可我的气机的确恢复了。”
谷雨一顿:“或许是你看错了?”
林斐然直起身,微微吐息:“草茎和青烟之别,我还是看得出的。”
谷雨差点被水呛到,他一时不知是该吃惊她的气机竟然如此薄弱,还是吃惊气机复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