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的那条溪流、遍布的粉荷与绿叶、飞过的蜻蜓、她喜欢的桂花奶糕,还有那两只辛辛苦苦抓来的蜉蝣蝶,全都被豢养在这里。
久而久之,这处无间地越发充实,他的心似乎也在慢慢充盈,第一次生出一种“踏实感”。
直到那一日,师尊将他叫去,他告诉他,“常在,那件事可以动手了,你今日便出发去妖族,将秋瞳带回。”
卫常在思及此,微微阖目,桃林间飞来两只透明的蜉蝣蝶,它们绕着他飞舞、振翅,淡淡的荧光照亮他的面色,也照亮他手中那块温润的玉牌。
他淡目一笑,将蜉蝣蝶放到一旁的桃枝上,又取出玉露让它们啜饮。
下一刻,玉牌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常在,怎么一直不说话?”
卫常在望着这两只蝴蝶,回道:“师尊,抱歉,方才有狐族的守卫从旁走过,弟子不方便开口,所以一直没有回答。”
玉牌那头的张春和没有开口,甚至没有呼吸声传来,静谧的夜色中,只能听到他用浮尘掸去灰烬的声音。
“既然现在方便,那就说说,你与秋瞳什么时候回来?狐族最近应当没有什么大事,你们要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
卫常在喂食过玉露,又取出一卷布带,低眉缠缚在桃树上,一圈又一圈。
他道:“最近妖界雪云肆虐,青丘也不太平,秋瞳有些担忧家人,我们不得不耽搁一些时日。”
“原来如此。”
张春和的语气仍旧平静如水,他没有催促,只是多叮嘱了几句,又与卫常在提及观澜台波动一事。
“你破境了,是吗。”
“是,承蒙师尊教诲。”卫常在缠好布带后,将大量灵液倾倒而出,滋养着这一棵生长于凡尘中,并无灵性的桃树。
破境一事无误,张春和的语气却没有上一次那么激动,他甚至道:“我以前与你说过,破境快是好事,但在你踏入逍遥之前,一定要将那件事做了,否则,今后道途渺茫。”
卫常在将瓶子收回,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只道:“弟子知晓。”
张春和也不再与他多言:“但不论如何,为师还是要恭贺你破境成功,如今的少年一辈,没有人比你更快。以后由你带领道和宫,为师心安。
时间不多了,趁妖界乱象频出,狐族之人无暇顾及,尽早带她回来。”
“是。”
卫常在应声。他知道,他不打算这么做,但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想出对策,所以暂时不能回山。
他垂下眼,见这棵桃树以肉眼可见的长势恢复,心中缓缓松了口气,又伸手抚了抚蝶翼,这才转身走回。
在回去的途中,他折了最为繁茂的一枝粉桃,他离开时特意看过那颗宝珠的大小,只如珍珠一般,以她的速度,现下定然已经炼化得差不多。
她该醒了。
他今天做了不少桂花奶糕,等林斐然醒来时,一定能够饱腹。
如此想着,他刻意忽略另一个人的存在,回去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许多。
他沉浸在自己的设想中,就像此时安然待在这一处捏造的幻想天地中一般。
他想,慢慢会好好品尝他做的奶糕,将他做的东西,一点一点吞入腹中。
在越过桃林,靠近那一处亮着灯火的小院时,他听到里面传来两人的有意压低,但仍旧逸出的欢笑声。
他站在院前,向里看去。
院中已经另外搭起一座符文构造的小屋,林斐然经过此番炼化,身体快要恢复如初,所以能够三两下攀上枝头,半跪在前,低声询问什么。
那个人已经醒了,眉宇间带着一贯的矜傲,但眼神又有着说不出的柔和。
他抱起双臂,正打算开口回答,但目光先是警惕地落到院外,看到了站在夜色中,紧紧盯向此处的人,随后与他对视。
然后,略略挑眉。
那不像嘲笑,但显然也不带有一分善意。
他对林斐然说了什么,片刻后,她微微倾身,将人抱了起来,跃下枝头。
卫常在从没有见过林斐然这样小心的神色,就好像抱着一尊易碎的琉璃盏,而非一个神游境的修士。
她将人放到地上,背对着院外,钻入那间小屋,她的身影在窗后穿梭,看起来像是在整理什么。
卫常在几乎无法挪动脚步,他看到了那个人身上的衣衫,玄色银纹,不够合身,分明就是林斐然的外袍。
那些他小心收藏的东西,如今却大摇大摆在他手中!
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心绪,快步走入院中,质问几乎要吐出喉口,便恰巧撞上推门而出的林斐然。
“你回来了?”
经过三日专心炼化,林斐然不再像先前那般与他针锋相对,只是虽然这般开口,语气却听不出半分亲昵。
她解释道:“这里只有一个房间,肯定容不下三个人,所以我们搭了这个,你如果累了,就回屋休息,我们住这里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