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就被来财扑了满怀,路过骡棚时又被青花骡子噘嘴咬住衣裳,怪叫着把他往骡棚里扯。
秦容时低头一看,原来是?石槽里没食了,他给?骡子扯了一把草粮,又倒了清水,这才进了屋。一到堂屋就看见大方桌子上放着一个箱笼,是?柳谷雨和秦般般在收拾东西,两人正合力?搬着第三个往外?挪。
“二?郎?你回来了?”
秦容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快步过去接过箱笼,将其放到桌上。
搬完才问:“怎么不等我?回来再搬?还剩多少??”
柳谷雨忙说:“我?屋里还有一个,还有你自己房间的没收拾,等你回来自个儿收!”
秦容时点点头正要说话,崔兰芳又从外?面回来,她刚去对面找了林杏娘。
进了门,她也是?说:“二?郎回来了?”
“我?刚去你林婶子那儿了!我?把咱家钥匙留给?她,托她得空帮忙打扫打扫,不然咱这一走好几个月,等过年再回来,只怕屋里都脏得没地?站人了!”
“你回来了就快回屋收拾东西吧!哦……对了!车子租好了么?咱明天就要出发去府城了。”
秦容时立刻回答:“都租好了,您放心吧。”
崔兰芳点点头,又抬手?敲了敲酸软的肩膀,一边敲一边往屋里去。
秦容时则同柳谷雨进了房间,柳谷雨忙了半日,现在也累得慌,直接瘫倒在床上,摆成一个歪歪斜斜的“大”字。
他还蹬了蹬腿,歪着脑袋看秦容时,指着桌子使唤:“就桌子上那个,你帮我?搬出去吧!”
秦容时点头,撩了袖子把箱笼搬出去。
藤编的箱笼,还是?秦父在时留的老物件,秦容时抱在手?里才发现底下豁了一个小口子,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他先将箱子放到桌上,又低头去捡地?上的东西。
像是?一封信,可?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也泛着黄旧的颜色。
这是?柳谷雨的东西,秦容时原本不想看,可?东西刚拿起来才发现封口没黏,里头的信纸直接就掉了出来,轻飘飘落回地?上。
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三个大字——“放妻书”。
秦容时眼瞳陡然一缩,手?比脑子更快,已经先一步将其捡了起来,三两下展开,这一刻,什么规矩、礼数都被他抛到脑后。
他一目十行?,很快把那封信看完。
这果真是?一封放妻书,是?以崔兰芳的名义写大儿与夫郎并无情?意,故放其自由?,看日期还是?得知他兄长的死讯后不久。
秦容时捧着信的手?在发抖,目光已经不自觉移向柳谷雨的房间,就这个角度,他并不能看到躺在屋内的柳谷雨,只能看到一扇半掩的门。
可?哪怕是?一扇门他也盯得死死的,好像恨不得在门上瞪一个洞出来。
那些被他强行?压下的、有违伦理的、天地?难容的悖逆心思在这一瞬又疯长了出来,叫嚣着要冲破他的胸腔。那些本不该存在,最?不堪、最?该拿刀子剜出来剁烂的龌龊心思也翻出来见了天日,再也藏不住、压不下了。
……贪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遏则滔天。
秦容时双眼发红,突地?捧着那页纸笑?出了声。
他一边笑?一边将那封信小心翼翼折了回去,又收进信封里,转手?塞进自己衣襟内。
这时候,崔兰芳又出来了,她见秦容时还站在堂屋,还催道:“咋杵这儿傻笑??快些进屋收拾啊!可?别拖太晚了。”
秦容时面色如常,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进屋,而是?出门找了一捆麻绳,把柳谷雨那豁了口的箱子捆扎起来,绑得牢牢的。
收拾完,他才回屋开始收拾东西,衣裳、书本、笔砚……
忙起来倒没空想其他的,可?等收拾完夜色也深了,隔壁两间屋子都熄了灯,显然已经睡下。
秦容时轻手?轻脚出了门,绕到澡棚打水冲澡,他没有烧水,只在水缸里打了一桶冷水,浇洗了一遍。
洗漱完回屋躺下,可?根本睡不着,往左翻脑子里映出三个字——“放妻书”,往右翻脑子里又映出三个字——“放妻书”。
他陡然睁开眼,四下一片漆黑,可?他全身汗涔涔的,明明刚冲了澡却还是?觉得热,好像是?下午喝的酒这时候才上了酒劲,烘出一身汗,像淋了一夜的雨。
他爬起来,又出门冲了一趟水。
窗透初晓,蒙蒙光亮照进院子,伴随着邻家几声鸡鸣,屋里几人也纷纷起了床。
崔兰芳第一个出屋,跨出门槛的时候还在揉眼睛,睡意朦胧。
“嗯?”
崔兰芳突然看到墙角堆了好多木柴,整整齐齐垒了两摞。
“什么情?况?”
她睡意没了,立刻抬脚朝外?走,又看到阳沟边两口大缸都装满了清亮亮的水,显然是?一早打来的。
崔兰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