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临到事头,就差一刀了。
让她忍住不问, 她还真没这个定力啊。
面对吴雁舟的询问,孟莺莺摇头,“老师,我现在也不知道行不行,我就想来做个实验。”
她走到了两米四的高台面前, 她望着那比她头顶还高的台子,她知道在三天前,这个台子曾是她的心结。
但是如今在看这个台子的时候,她已经没了之前的压力和焦虑。
孟莺莺轻轻地闭了闭眼,她脑子里面是她这三天内, 闪过的无数个小画面。
她深吸,京胡的尖音在脑内炸开, 胶片里主人公杀声犹在耳侧——呼气, 心跳也被鼓点锁死。
同一时间,她起势, 双臂跟着反剪, 水袖笔直垂落。
脚下同时出力, 轻轻一跺, 右膝擦地冲出一米,木屑飞溅,蜡层被撕开闪电形的白痕——这是挣脱束缚。
下一秒,高台边缘足尖一点——
悬崖踢来了。
孟莺莺的身体在空中180°反身劈叉, 红袖在空中啪的绷成两把血刃,身体也被拉成一条笔直的线。
落地的一瞬间,她的膝盖擦地滑跪,尘土与蜡屑一起炸起,好似雪山崩落。
她没停借着惯性直接起身,红袖飞舞翻腾,她双膝半跪在地上,轻轻地喘着气。
在这一刻,整个练习室瞬间跟着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带着惊呼,“悬崖跳。”
“这就是悬崖跳。”
“孟莺莺把悬崖跳给跳出来了。”
那一瞬间,练舞室的女同志们,争相奔走,她们都在为孟莺莺欢呼。
或许平日里面会有勾心斗角,但是起码在这一刻欢呼,高兴的心是真的。
吴雁舟也跟着说不出话,她眼眶有些发红,冲着杨洁说,“孟莺莺跳出来了。”
“你说的对,放任她给她自由,才会得到更好的结果。”
“杨洁,孟莺莺练到这一步,哪怕是明天的比赛没有赢,我也认了。”
“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尽力了。”
连带着团体赛的孩子们,都跟着通宵达旦的练习,说实话到这一步,每个人都竭尽全力了。
至于能不能赢,则是交给天意。
第二天早上才六点钟,首都歌舞团的起床喇叭,便响彻了整个单位。
孟莺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惊醒过来,她起身穿好衣服,便去了排练室集合。
韩明冰她们跳的是团体舞,因为担心被换帅,也担心她们丢掉铁饭碗,所以早上才四点她们,便已经在练习室排练了。
打算趁着上场比赛前,再练最后一次。
看的出来,他们这次显然也是下了大功夫了,颇有一种殊死一搏的姿态。
显然不管是韩明冰,又或者是文工团的其他人,他们都不愿意让吴雁舟下台,也不愿意让林如鹃这样的人,来给他们当总教练。
如果真到这一步,那他们才会真正的生不如死。
所以这一次红星杯比赛,他们倒是牟足了劲,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勾心斗角,你来我往。
孟莺莺是六点半到的,她没想到自己到的时候,团体赛已经排练了一遍了,还是有问题。
韩明冰打算在来排练第二次。
孟莺莺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她先做了基本功,一字马下腰单开合。
确定自己的身体柔韧度都给拉开后,她这才去了一个角落,用着红灯牌收音机,在里面放了一盘磁带,把声音调到适中后。
她这才站在窗户的舞台下面,开始再次熟悉了一遍杜鹃山的节奏。
从起势到结尾,她算了算用了三十二分钟,要比当时胶片上足足快了十分钟。
这才是孟莺莺想要的结果,四十分钟的舞蹈太长了,许多人是没有耐心的。
而她把整体节奏拉快后,会导致整首舞蹈非常饱满。
就是太累了一些,一首舞蹈跳了下来,在悬崖跳的时候,微微失误了下,跳的太快了,下盘没站太稳,但是却不会像是之前那样,直接整个人都甩出去。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孟莺莺单膝跪在地上,低低地喘着气,汗珠从她的额头掉在下巴,最后没入到精致的锁骨,消失不见。
“怎么样?”
一开口孟莺莺就知道是谁来了。
吴雁舟特意手里揣了俩茶叶蛋,还端了一杯浓豆汁儿,递给了孟莺莺,“先喝点缓一缓。”
孟莺莺嗯了一声,接过搪瓷缸就喝了起来,只是一入口,一股奇怪的味道,就直冲天灵盖。
孟莺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把那豆汁儿给吐出来,“这是什么?”
问完她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豆汁儿。
杀人利器。
两辈子她都习惯不了豆汁儿的香味啊,见她反应这么大,吴雁舟也知道自己好心办坏事了,“快快,喝豆浆压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