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尸横遍野的街道,听到无数人的惨叫声。
在那些逃跑的人身后,在这场灾难的源头,阿西尔倒在血泊正中间,一动不动……
……
比奇拉蓦地睁开双眼,完全不似以往噩梦那般,既没有大叫,也没有谩骂,还维持着半靠在病房椅子上的姿势,仿佛连呼吸都窒住了,显得异常安静。
他抬手抹了把汗湿的脸,小心翼翼地转向旁侧,看到阿西尔以及生命体征监控仪器闪烁的光点与数值,才区分出现实与梦境。
时间一天天过去,阿西尔这次的昏睡相当漫长,根本不是几天或一个月,比奇拉早已经尝试过无以计数的方法,但是面对几乎不知道理由的毫无头绪的情况,他已经倾尽了自己毕生所学。
这种连异状都检查不出来的,根本就不属于人类科学范畴的问题,因为其未知的程度而让人无从下手。
阿西尔昏睡时间满半年的那天,庞大的无力感已经把比奇拉彻底压垮。
那本封皮有着“圣羽徽”的巴掌大小的旧笔记本,被比奇拉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下意识地来回抚摸着。
另一本笔记本则放在阿西尔枕头旁边,成被比奇拉擅自认定的护身符。
科学无法击败绝望的时候,祈祷就成为人类唯一的依靠。
两条“圣羽项链”已经被比奇拉从落满灰尘的将官宿舍里取来,一条戴在自己脖子上,另一条则由他亲手给昏睡的阿西尔戴上。
尽管有的时候检查前需要摘下,比奇拉却会在检查结束后立刻给对方戴上。
比奇拉不敢赌危险已经彻底远离自己,也不想因此远离阿西尔,只能寄望于精灵王给予的“仅有一次”的机会,即便他会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也不在乎。
“永燃之火”最近与任何时候相比都要安静得多。
尽管它此前宣称是人类的灵魂太过脆弱,就像比奇拉支撑不了火焰所能施展的力量,阿西尔也支撑不了鬼族那里获取的力量。
可是,它并没有就阿西尔的昏睡给出不好的答案,这让比奇拉多少还怀抱着一点希望。
“也有可能是情感问题,”阿托斯来探望阿西尔时,对比奇拉讲述了自己有限的所知,“鬼族就是会被情感支配,让他们过渡使用力量,导致出现这种情况。至少魔鬼君主是这样。所以总是被精灵王消灭之后,就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巢穴里出现新的魔鬼君主。”
“奥尔维格不是帮他治疗好了吗?”比奇拉问。
“不是治疗,是融合,”阿托斯说,“魔法能剔除坏的部分,留下好的。这种好坏是又灵魂呈现出来的,而非情感。可以说是奥尔维格在用自己的灵魂帮助阿西尔。情感源于灵魂,在精灵看来是好东西,是因为他们兼有极强的自制力,灵魂就会变得越来越稳固。人类自控力没有精灵那么强大,情感或许就是一种必须跨越的障碍,否则灵魂是无法发生任何变化的……”
比奇拉边回想边伸手,碰了碰阿西尔的嘴唇,没有邪念,只是确认对方是否还活着。
对方没有醒来。
当然对方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醒来,否则比奇拉早就想到办法了。
阿西尔最近瘦了不少,即便闭着双眼也更有攻击性了。
这样不好。比奇拉想。不会动也很不好。
他混乱地思考到途中,就改为半趴在对方床边,视线始终落在对方脸上。
偶尔他会爬上去,与对方并排躺着,听着对方的呼吸,握着对方不会回握的手,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他就能感到安心,就能睡着。
忙碌的时候,他即便来了,也只会停留几分钟,利用有限的时间,与对方自言自语式的问好,与对方额头相抵。
最近他习惯用脸颊去蹭对方的脸,或是摩挲对方的耳郭。
亲吻对方总有是一种在悄悄窃取的惊慌之感,可他偶尔就是忍不住做一个光明正大的窃贼。
而对方始终不会动,不会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