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见面。”樊静言语间摘掉一片被包装纸边缘蹂躏得皱巴巴的花瓣。
“下班五六点直到凌晨两点?”童原手指用力扣进床单,掌心沁出来一层细汗。
“不可以吗?”樊静察觉到童原语气不对停止手上的动作直起身严肃地看着童原。
“咱们……咱们家的宵禁是十二点,您当年亲自定下的规矩。”童原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可以暂时用来搪塞樊静的理由。
“那我现在宣布宵禁取消,你们现在最小的孩子也已经二十岁,今天开始大家爱几点回家就几点回家。”樊静看向童原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气恼,些许埋怨,些许责怪,她已经不止一次明确过自己不喜欢被小孩子管束,童原依旧我行我素地时不时触碰她的底线。
“那您也违反了宵禁。”童原低下头小声反驳。
“谁给你管我的权利,我是不是很早就告诉过你,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你不记得因为阻止我吸烟被我在车上数落的事情了吗?”樊静一只手提起花瓶瓶颈将全部倾斜到一块儿的百合花送到露台。
童原身体面对墙壁扯起被子把头蒙住,樊静老师今天一定不想看到她这张令人厌恶的面孔,浴室里隔一会儿传来哗啦哗啦的花洒流水声响。樊静老师吹干头发来到床边向下拽了拽童原头上的被子,童原躺在床上假装睡着,樊静老师依旧像平时那样把手搭在童原后背,如此一来,如果夜里再发生梦游她便能第一时间感知。
童原每逢这种时候都会感觉自己当真变成了一段浮木,不是她在托住樊静老师,而是樊静老师在托住她,那只停留在后背上的手掌让童原渐渐沉入如泥沼一般的梦境。
她有时会梦见樊静老师与自己在一望无尽的海面漂流,有时会梦到孔美善穿着红裙子和戴云舒一起穿梭在云朵之间跳舞,有时会梦到童金虎把孔美善逼到墙角揪着头发扇她的耳光,一下又一下,如同孔美善扇在她脸上的耳光,一下又一下,有时会梦到不是孔美善对童金虎挥起了铁锤,而是童金虎扬起铁锤要置孔美善于死地。
“妈妈!”童原哭喊着从令人窒息的可怖梦境之中惊醒。
“阿原,别怕。”樊静把童原向怀里带了带,童原转过身把头埋在樊静的颈窝,她不自觉流出的眼泪隔着衣料打湿了樊静皮肤。
童原缓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金水镇家中那个九岁的阴郁孩童,她如今已经是即将迈入二十四岁的青年,二十四岁的青年或许不该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出不堪一击的脆弱本相。
樊静老师的陪伴让童原在日常生活中很少会主动想起孔美善,可是她无法控制梦境,童原现在几乎不做那种孔美善扯着脖子将她往墙上撞的噩梦,她头上的伤口早已经长好,梦游已经很久没有发生,然而孔美善依旧会在梦里拿烟头烫她,扇她的耳光,逼她跳海还祖诗的命,质问她为什么还不死……
童原每次从梦中惊醒都会在樊静老师那里得到一个温暖怀抱,那份温存会让童原一瞬之间安心,童原借着窗棂头进来的月光看她垂落的碎发,看她的眉眼,看她的嘴唇。童原忽然很想亲一亲她面颊,亲一亲她的额头,亲亲她看起来很柔软的双唇。
那份对樊静身体的渴望让她在宁静的夜里感到无比绝望,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贪婪,贪婪到一个人对自己好,她便想将之据为己有。那种熟悉的罪孽感再一次向巨浪一样将童原吞噬,两个人明明已经全部知晓彼此没有血缘关系,童原还是无法摆脱那种如同枷锁一般的背德感。
樊静早已经不是童原的老师,亦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长,她们两个人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来自外界的阻碍,童原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自己那压抑许久的爱像是对樊静的一种冒犯,一种逾矩,一种亵渎,如同正在一意孤行地犯下某种滔天大罪。
童原潜意识里很怕如果冒然掀开那层薄纱会落得和小律一样的下场,被嫌弃,被斥责,被拒绝,两人自此心存芥蒂再也无法恢复从前的相处,如果一时冲动,如果不计后果,她恐怕连以后和樊静老师再同睡一张床都会成为奢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