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宴听陈老师喋喋不休讲着,但余光却停留在谢景霄身上。
就见他端端坐在对面,耐心地听着他们二人对话,偶尔会拿起水杯轻抿一口,一举一动都像是古代礼仪复刻下来,刻板平淡,令人生厌。
这得谢谢人家小舟,后面带我们换了酒店陈老师松了一口气,再次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是节目组考虑不周,怠慢了几位老师,我也是做了分内之事,虽然活动过程不开心,但我跟您不也因为这件事结缘,这才得知母亲过去的事情,理应是我该谢谢您。
陈老师望着谢景霄诚恳的眼神,满心满眼都是欣赏,连连说好,然后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顾云宴,看看人家!我受苦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不在忙吗?
养你这么大,忙忙忙,钱赚那么多有什么用,一点都不如小舟这孩子他不但
陈老师又开始滔滔不绝赞赏谢景霄。
嗤。
谢景霄耳尖越来越红,将脑袋越埋越低,不敢多说一句。
忽然,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嗤,一抬眼就撞进顾云宴眼里,他俊俏的五官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浅笑,细碎的几绺发丝落下的阴影,与眼睫练成一条线,看不太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好了姑妈,知道您喜欢他,这样吧,谢小佛爷,谢谢照顾姑妈,我敬你一杯,
顾云宴修长的指把玩着酒盅,一抬手,杯中的液体被他一饮而尽,而后翻转空杯示意谢景霄。
对不起,我不太会喝酒,就以水待酒
还没等谢景霄端起水杯,顾云宴便开口:难得聚一次,喝点没关系,这是你陈阿姨亲手酿的
对啊,小舟,你尝尝,陈阿姨酿的花酿,没什么度数的。
还没等谢景霄拒绝,杯中已被陈老师斟满酒。
谢景霄自知这酒必须得喝,凑近闻了闻,是淡淡的花香,想着浅喝几杯不会有事。
于是,便在陈老师充满希冀的目光中,将杯中酒尽数喝完。
酒入喉头,并没想象中的辛辣刺激,反倒甜腻爽口。
他很喜欢这个味道。
谢景霄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将空杯放好,认真评价道:很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我陪你喝。顾云宴又一次喝尽杯中酒。
酒壶被他推至面前,谢景霄又给自己斟满一杯。
酒过三旬,经过顾云宴的三番劝酒,谢景霄终是被灌倒了,单手支着摇摇欲坠的脑袋,白皙的脸夹晕上绯意,举着酒壶还再给自己斟酒。
陈老师满是无奈地从他手中夺过酒壶,喝太多啦!不能再喝了!
而后瞥了眼倚着椅背饶有兴致的顾云宴,桌上酒壶已经倒了一片,但他脸色依旧平常如初,没有丝毫醉意。
你灌他那么多酒干嘛?!
他喜欢得紧,我还能不让他喝?
喝多伤身,你也少喝点,以前沾酒就醉,现在喝这么多竟一点事没有
顾云宴摆弄酒盅的动作一滞,抬手,又灌下一杯。
酒水化在唇齿间,腻到发苦,难以下咽。
终是喉结滚动,将其尽数吞入腹中。
你以前一个同学不是挺喜欢喝梅花酿,你这次回来跟人家联系一下,顺带给他拿些。
陈老师想把醉熏熏的谢景霄搀扶起来,但寻找半天,无从下手。
犹豫间,谢景霄整个人已经被顾云宴扛在肩上。
那人死了,顾云宴冷不防留下四个字,独留陈老师怔楞在原地。
什么时候的事?你别这样抱小舟,会吐的!还有你做同学的,更得去看看
顾云宴并没理睬,径直走向客房,将谢景霄摔进柔软的大床上。
眩晕感加突如其来的撞击,谢景霄不舒服地闷哼一声,伸手拉扯着被角,但手指没勾到任何布料,身子只能下意识蜷成一团。
阿宴,你也喝了酒,别开车了,沙发给你收拾出来,在这对付一宿
陈老师抱着棉被走进门,就看见谢景霄像是只睡熟的猫咪,蜷成一团,占了整张床。
嗯。
真该听你话,搬到南栋那边,地方还宽敞
念旧是好事
顾云宴望着床上安静的谢景霄,唇角轻微嗫嚅:什么都忘了对别人很不公平。
那你早点休息。
嗯。
陈老师将怀中的手机放下后,便关上门离开。
昏黄的灯,雾蒙蒙的,似是给床上陷入沉睡的人镀上一层柔光。
顾云宴缓缓坐在床边,动作极轻极柔,生怕吵醒他。
他抬起手,一点点缓慢靠近,指尖刚靠近他绵软的脖颈,就被柔嫩的脸颊贴上。
温热,柔软,惬意。
瞬间融化了他想要掐死谢景霄的冲动。
顾云宴收回手,盯着掌心的余温,喃喃道:卿舟六年前,你在哪里?
回答他的,只有轻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