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回南一路强撑着受了伤的身体来到京城,鏖战了几天几夜,全部都是凭着满腔的恨意才坚持了下来。但此时此刻,晏回南的腹部已经被血液彻底沾湿,不是旁人的,就是他自己的血。
他浑身被刀枪剑戟砍出数道伤口。
此刻还能强撑着说话已是极限。
在焰焰白日的曝晒下,晏回南再也支撑不住,枪插在地上,他也随之晕厥了过去。
一路跟着厮杀过来的喻霰派人将宋和昶等人押入了大牢之中。
此时大局已定,当务之急是医治好晏回南的伤。
喻霰恶狠狠地看了宋和昶一眼,之后他们会好好地清算这一切。
晏回南昏迷了两天一夜,醒来之后已经彻底乱了套。前朝后宫都知道了皇帝牺牲一事,也知悉了誉王谋反,欲图篡位一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意欲让三岁的皇太子继位,皇太子的生母皇后做太后,垂帘听政,晏回南做摄政王,辅佐幼帝。也有人推举更有能力的藩王继位。
两种观点在朝中各成两派。
但宋鸿煊在御驾亲征时便已经留下继位人选的诏书,诏书上所写之人便是皇太子。
所以在晏回南醒过来之后,已经彻底变了天。
喻霰与李巍却觉得此刻,晏回南完全有能力登基。只要找到一个让世人无法反驳的理由,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登基称帝。而这个理由非常好找。
但是晏回南所求不是权势地位,他也不爱万民,他厌恶这个黑暗的世界。
手足相残、忠奸不分、背信弃义、认贼作父……呵。
真是可笑。
幼年时的晏回南便对权势地位毫无兴趣,若是拥有权力的代价是失去所爱,那么他宁可自己生于普通人家,拥有一对康健相爱的父母,好好地遇到一个爱人,与之相伴一生。
从前他被仇恨裹挟,被推着往前走,一路走到黑。如今他被悔恨、痛苦与自责裹挟,他想用余生所有的时间去赎罪。
晏回南不禁苦笑,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谢韵是啊,她是天下最好的人,是他亲手打碎了她。
若是他能早一点认清宋和昶是害了父亲的元凶,他不会将满腔恨意加注在谢韵身上,在整件事中,谢韵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晏回南现在满腔的悔意。
他不要这糟烂的天下,他只想要谢韵。
谢韵是他全部的希望,是他存在的唯一理由。
他对世界痛恨不已,报完仇的他本可以去死,但是谢韵给了他继续活着的理由。
他迫切地想要找到谢韵,若是她不愿再见他,他只要能够远远地见证她幸福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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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思念也成一种奢望,是他不配。只要想到谢韵,晏回南的心便沉沉地落下来,落到了最低处。
伤好到能行走之后,晏回南便拖着病体来到了天牢。
天牢内阴冷潮湿,发霉腐烂的臭味和流动的尘埃搅和在一起,黏腻地凝结在空气里,随着晏回南往前走的时候,黏腻地附着在晏回南的身上,恶心地钻进他的鼻腔里,只要在这里多待上一秒,晏回南的每一寸皮肤都在被这些流动的恶心的如同鼻涕一样的东西纠缠着。
让人生理、心理上都感到不适。
为什么要选在这里。
因为他和宋和昶,都不配在阳光下谈论过往。
而宋和昶,是比阴沟里的老鼠、粪便里的蛆虫还要令人恶心一百倍的东西。
晏回南现在杀他,只会弄得他满身脏污。
但是晏回南不怕,他已经被毒侵袭,以至于百毒不侵了。
他要亲手了结这一切。
宋和昶被单独关在一间囚室里,晏回南看到他时,他头发凌乱地披散开来,身上的脏污与脏血混在一起,干成了一团又结成块,粘在他褴褛的衣服上和脏兮兮的头发上。
苍蝇、臭虫在他周围乱飞。
他如同一个废人一样倚靠在墙边。
看见晏回南之后,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又移开了视线,而后他淡然开口道:“怎么样,小外甥,胜利的滋味好受吗?这可是我穷极一生都没有尝到过的味道。”
晏回南内心恶心透了这个称呼,但他还是保持了理智,忍着冲上去一刀将他杀死的冲动,问:“当年是你害死了我父亲是吗?”
“还有我的母亲,也是你?对吗?”
誉王淡淡地笑了一下,他已是将死之人,已经毫无牵挂,但他却不想让晏回南好受,所以笑着说:“是我。是我的人将你父亲的行踪暴露给大梁,他们生生将你父亲逼到了雪山上,全军将士求生不得,最后全部战死穷骨峡,大雪掩埋了他们的尸骨。我将姐姐的尸体放在小舟上,亲眼看着你抱着她的尸体哭。可是你不知道,姐姐当时的模样,美得像一幅画一样……”
“只有我能看到。”宋和昶的眼神顿时变得温柔又感慨,这瞬间激起了晏回南的怒火。
他愤怒地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