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让它们准备东西。小妖精们闻言几乎一哄而散,热热闹闹地跑向四周。唐棣好奇地问:“它们都是你的帮手?”
“是啊。”
“也是药材?”
“是。唐姑娘是否还想问,它们为何自愿?”
云州笑着,她看见那笑容,心里的某些说不大清楚的好奇竟然得到了平静——可是我刚才在好奇什么?我好奇……
难道我在好奇他的修行方式?还是我在好奇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
我为什么会好奇?
“是。”
霓衣本来要答,却被云州抢先:“唐姑娘不是逍遥谷人士,自然不知。此地虽然灵秀,凡有生之灵,都能化形,但真正能修出个所以然来的很少。像霓衣府上那些个‘座上宾’,破桌子烂椅子成精了,是极少数。而我这里这些,草木根须,修之不正,法术不精,再继续下去,也不会有好的出路,甚至一时变成了邪性至极的东西,为祸害人,也是有的。它们在有生之年知道了这一点,有的会选择继续努力,就是不信邪;也有的会选择到我这里,成为一剂药材,有朝一日,下了我的炼锅药鼎,反而可以把自己的孽变成福报。”
“竟是如此。”唐棣感叹,“这样,等于把自己的修为送给他人了。”
“占着又能如何?唐姑娘曾在地府仕官,应该比我清楚这轮回福祸的道路。三界众生,你吸收我,我吸收你,都是依靠着别人而存在。没有谁是茕茕孑立的独夫,想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也许可能,但想要彻底置身事外,这样好事,我还没见过。就比如我——”
云州正说着自己近来采药艰难,未几小妖们便把东西带来,在庭院中央摆好了。云州带着两人过去,只见一大碗清水放在桌上,旁边有一个麂皮口袋。云州先是从口袋里抓一捧红色的粉末,轻轻撒入水中,继而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即使在阳光下,也看得见那锐利的锋刃上散发着幽幽蓝光。
不像凡物,她想,又是从哪里来的?
更像是地府里的东西。
云州要她把手掌伸过去,“需唐姑娘的一滴血。得罪了。”
那刀锋划过掌心,皮开肉绽,笔直的一道血痕,可她竟然丝毫不觉得疼。而且这也不像在划别人的手掌,不是那种陌生感,这手掌是她的,但此刻即便把这手臂折断,她也不会疼,就像树枝。
这种感觉往日从没出现过,但现在这样实在,她只觉得顺理成章。令人诧异的是这种顺理成章。
掌心只出了一滴血,滴在水中都还来不及散,反而有了要凝结的趋势。云州这就要为她医治伤口、霓衣也走了上来想要代劳,那伤口竟然就立刻并拢一起,眼看就要愈合。霓衣见了有些惊奇,她自己则不及去想,云州就说着什么“体质还是不错”之类的客套话,霓衣直叫他别废话,转而问起:“你这一套,倒是验个什么?”
“这是我专门调制的药粉!唔,说是药粉也不完全正确,有鬼脸石,有芥子绿,有党参青,有环克白,还有——”
“谁有心听你说都有什么成分了,”霓衣趁机拉过她的手查看伤口,看得相当仔细,“问的是这玩意有什么用,快说。”
说是让快说,霓衣自己倒没理,只有唐棣一个人在看着云州。
“只要这水放了这粉,没多久就会变成青灰色。滴了血,就会根据血之主人的身世而改变颜色。如果变成红色,就是魔。粉色呢,就是很有一番修为的大妖怪;要是蓝色,就是十成十的凡人;黄色则不太对劲,是被恶鬼附身的人;紫色按理可以验出来,只是我还没遇见过,那得是上仙,远古大神也说不定……”
云州说得信心十足甚至骄傲自满,唐棣看过去,见水里的那滴血已经消散在青灰的浑浊中,不但消弭无痕,还引起了些微的波澜,与刚才滴入时引起的波纹交叠,把一碗水搅得波涛汹涌起来。她见状吃了一惊,对结果的好奇如野火蹿起,兴奋伴随焦虑开始从心底向四肢蔓延。耳边云州啰里啰唆的话语也消失了,霓衣的视线也从她的手掌上离开,三个人都盯着这碗兀自转起的浊水来——它在变色,一时红,一时青,一时粉,一时蓝,一时紫,甚至还有点儿发黑。唐棣瞪大了眼睛,好像把自己的修为都集中眼睛上就能促成最后的结果的确定,却看见那水里像是有上百条细小的虫子在游,颜色各异,随着碗中的波浪疯狂地绕着圈,速度越来越快,整碗水的颜色也越来越奇异,几乎要逆着常规形成一个水龙卷,向上方的虚空卷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