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便和她们一道结伴而行了。一眨眼又是一个月。
“唐棣,你过来。”霓衣在篝火那边唤她,她遂起身,可还没等过去,镜儿就从暗里跑了出来,隔着篝火,向她展示霓衣用天然材料给她重新染的衣服。
“唐姐姐!你看,霓衣姐姐给我染的衣服!”镜儿不住地扭来扭去,她笑说好看,“霓衣姐姐给你做的当然好看。”说完看了霓衣一眼,霓衣感知到她的视线,也看回来。两人的目光相接不过短短一瞬,又一道看回镜儿身上。
实话实说,她刚和霓衣结伴的时候,短暂的全然理智的瞬间,她有想过自己是否真的需要霓衣帮助自己照顾镜儿——竟然丝毫不曾怀疑过霓衣有无其他的企图——毕竟她自觉照顾得是不错的。可等到霓衣和镜儿相处起来,她才发现相比而言自己的照顾太过粗糙。原来她只关心镜儿的吃喝和修行,除此以外,并未把镜儿当个姑娘家看待。霓衣来了,立刻发现了镜儿被疏忽的这一部分需求,晴朗上午带着镜儿往阳光璀璨的水边一站,一照,梳洗打扮回来,也是这样让她一看,她霎时觉得,这才是个小姑娘。
后来她和霓衣道过谢,一边道谢一边感叹自己之所以不会,大概是在地府呆的太久了,枉死城了再打扮看着也差不多,谁也不兴这个—霓衣只是笑笑,也没有抓住她自己早已想到的逻辑疏漏来挖苦她:地府里不会,前世长洲镇上当唐家小姐的时候也不会?
似乎是真的不会,她只记得自己如何自学道术自己修行了。
隔着火霓衣牵着镜儿的小手,拉着镜儿转了一个圈,才让镜儿去换下衣服准备洗漱睡了,然后看向唐棣,唐棣也愣愣地从火堆里抬起眼神:“嗯?”
“赶明儿,给你也换一套。”
唐棣扑哧一笑,“我……”
“怎么?你也算是人世少有的漂亮姑娘,怎么不能打扮打扮?成日这么清汤挂面的,暴殄天物。”
唐棣更是笑着,倒不是没听过这样的俏皮话——吕胜最是油嘴滑舌了——亦或没有人夸过她漂亮,而是这话由霓衣说出来,那种声调那种口气,总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密。她原以为镜儿之所以和霓衣亲密,主要还是霓衣照顾她作为一个小姑娘日益增长的爱美之心,现在自己也体会了听霓衣讲话的舒适吸引,才知这是人家的天才。
而且霓衣也不是一般的、她常规从妖而认识和理解的魔。抛开这三界之分所赋予的身份,霓衣不就是个有修为的——叫什么好呢——众生之一吗?因为一场大战,周围的疫鬼都被消灭得差不多,一时除了荒村萧瑟,天地之间竟然都是朗朗清气了。她们晓行夜宿,每天总是在离城镇不远的山里中行动,找一片空地扎营休息,给镜儿修行训练的机会。一道行路没几天之后,霓衣见她教镜儿的东西,当着她面没说什么,等她走开去打了个水,回来就看到她在指导镜儿如何练习;等到镜儿自去,才和她说起想要参与指导,“我是觉得……”
霓衣那时候也不曾直视她,不像刚才,倒像此刻,只是瞥一眼就移开,嘴上口气倒是相当认真、条理清明地分析说对镜儿的指导应该往更侧重教什么、现在在教的又应该怎么教,“也不是说你做的不对,而是我觉得,镜儿还算是有些天赋,应该让她自己发掘更多。我们往日很多经验,自学成才的,其实不一定适用于她……”
她不记得后面霓衣是怎么说的了,只记得自己觉得有道理,好像突然来了对比就只知道了好歹和差异,明白了事理知道往何处修正,再者还想起霓衣和镜儿的亲密,立刻就答应了,还感谢霓衣,然后从那之后起,镜儿一下子就多了一个师傅。霓衣会指导镜儿,教镜儿的东西也一定让她先知道,她一看,哪里是她所见过所知道的那些妖的行为?毫无邪气戾气,根基正方法好,循循善诱,启示引导,比她自己强多了。
一边佩服一边感叹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最后才想起来,这一路根本不曾对霓衣有任何怀疑,在那些本该有一点怀疑、一点合理的安全的常见的防备的时候,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