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他找出账本,抽了支笔,边细致检阅,边提笔欲写——
“大人,夫人传奴婢唤您用膳。”
孟道成看向房门外的侍女,微笑道:“知道了。”
侍女矮身退下,孟道成一笔落毕,又来回检查了几遍,这才确认无误地将账本放回。
正要离开时,孟道成瞥了眼桌上搁置的文书,过去翻了翻,摆正文书,将一块帕子盖在上面。
书房的门甫关上,另一道身影从房梁上轻巧落下。
-
瑞芳斋。
慢火煮茶壶,升起袅袅炊烟,满室茶香弥漫。
然而桌旁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这……”程子尧难以置信道,“这还没我一个拳头大吧?”
戚暮山从瓷盘里夹出一根萝卜丝,似要从中看出一点玄妙之处,结果自然失败了,不禁撇了撇嘴,万分嫌弃地夹进碗中。
“而且这一桌怎么看用的都只是普通食材……”程子尧逐渐压低声音,打量了眼四周,“居然要十两钱!”
怪不得说清净呢,合着压根没什么倒霉蛋来给这黑店送钱——除了他们仨。
墨如谭从另一个盘里夹出小块珍稀的鱼肉,也颇为无奈道:“可能胜在做工精致吧。”
说着,他冲戚暮山扬起眉毛:“毕竟,侯爷不是说过,这般精巧的做工,价格不能低嘛。”
戚暮山啃着菜叶默默点头:“殿下既然能推荐这家店,应当不是第一次来吧?”
墨如谭假咳一声:“瑞芳斋在林州小有名气,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来的。”
戚暮山细看桌沿的山水纹样,忽而发觉竟是用的沉香木镂雕,就连桌上的“粗瓷”食具,用的也是名贵的釉彩白瓷。
按理来说,要支撑如此巨大的花销,瑞芳斋应该门庭若市,而非现在这般寂寥凄清。
再退一步来讲,就算不以量取胜,专门诓骗人傻钱多的地主家傻儿子,好歹也该在菜式上多下点功夫才是。
戚暮山略作思忖,忽然问道:“殿下知道这家店是什么时候开业的么?”
“三年前吧。”
三年……
这样的食肆,不出半年就该闭店关门,能一直坚持到现在,除非是……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说:“客官,这是本店特别赠送的杜康酒。”
店家端着酒壶朝他们走来,而后取过三只空盏,分别斟酒。
戚暮山盯着店家动作,店家是个看着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斟酒的手法倒颇有些豪迈。
“多谢。”
他把店家递来的酒盏搁在手边,没有喝,墨如谭也不喝,程子尧见两位上官都不碰酒,自觉搁置酒盏。
店家做完这一切,就回去继续擦拭玉如意了。
茶壶沸腾,咕噜咕噜作响,戚暮山低低地咳嗽起来。
“侯爷身体不适的话,就少喝点酒。”墨如谭拿住杯盏,眸光晦涩不明,转而对程子尧说:“我们来吧,程少卿。”
程子尧忙也举起杯盏:“是,下官敬殿下一杯。”
语罢,仰起头。
突然,手腕被人扣住。
“怎么了,侯……”
话音未落,戚暮山猛地夺走酒盏摔在地上,紧接着,瑞芳斋的大门猝然关上。
屏风后、酒柜下、房梁上,窜出几道人影。
程子尧大惊,眼见一人靠近,正要将戚暮山护在身后,下一刻,一片房顶从天而降,随之还有花念,恰好把那人压在下面。
戚暮山不由扶额:“倒不用把人房子也拆了。”
花念:“年久失修,自己塌的。”
店家迅速反应过来,中气十足地喝道:“愣着干什么?抓住他们!”
转眼间,瑞芳斋内一片狼藉,桌椅被撞得凌乱,玉如意碎了一地。
原本偷袭的几个打手横七八竖躺倒在地,了无声息。
花念坐在酒柜上,悠闲地洒出一坛酒洗去刀刃鲜血,再拿帕子仔细擦拭起来,戚暮山在旁边拿着江宴池从店内搜出来的账本翻看。
程子尧刚从惊吓中缓过劲,想找口水喝,但一想到那杯好像有问题的酒,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锦衣卫迅速包围了此地,徐忠将那店家五花大绑拎到墨如谭跟前。
“说!是谁派你来的?”
店家瞬间没了方才的气势:“小的不知……大人饶命!小的只是奉命行事!什么都不知道!”
徐忠啐了他一口,抬脚把人踹翻在地。
墨如谭把玩着先前那只酒壶,眉眼淡然,叫人看不出喜怒,问:“这酒里有什么?”
店家:“下,下了迷药……”
墨如谭:“哦,然后呢?”
徐忠紧了紧店家脖颈间刀刃。
店家转眼望向一地尸体,喉结滚动,忙说:“然后!然后,然后就是交给他们处理了。”
见似乎再问不出什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