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心情沉重。
恰好此刻,林芝再次听到外面的对话。林森正拉着苏娇娘,细细说着这事,最后他的双手落在娘子肩膀上,微微用力:“娇娘,你记住。”
“你在我面前说说也罢了。”
“到外头,千万不能说一句三姑娘的不是。”
宋娇娘抿着嘴,不作声。
林森不得不加重声音:“娇娘,我这般说亦是为了我们一家……咱们家是家生子,没主家的允许一辈子都是!”
“若是你心怀怨怼,流露出来,恐怕会让郎君娘子没了愧疚,反而心生忌惮。”
“到那时,咱们家——”林森说到这里,难免哽咽。
往日他因家生子出身,而备受郎君信重,觉得自家比雇佣来的女使人力要来得体面。
可如今,林森却想若是自家亦是雇佣来的那该有多好,女儿不会因主人家的一句话而绝望自尽,自己也不用惶恐不安,恐家破人亡。
虽然林森未往下说,但宋娇娘已是听出其中意思。她下意识抓紧了夫君的衣袖,面上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三姑娘都做出这般事儿来了,府里难不成还要……”
就在此刻,屋里传来一阵嘶哑的呼唤声:“爹……娘……”
即便林芝的声音虚弱低沉,正在对话的两人也是立刻听见了动静。他们赶忙止住对话,撩起帘子进了屋,焦急地看向榻上的林芝:“芝姐儿,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林芝摇摇头,顾不上先前想要借失忆隐瞒身份的事儿,先将泛着甜腥味的唾液咽下肚里,旋即强忍着阵阵刺痛道:“娘,您和爹,都是为了我好。”
“可三姑娘,三姑娘,亦是郎君与娘子的孩子,是,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女……”
“芝姐儿?”宋娇娘先是惊喜,看女儿的反应想来神志清楚,并无失忆等风险。
可欢喜仅仅维持一瞬。
随着宋娇娘听清楚女儿的话语,她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一
股子寒意从骨头缝里冒了出来。
“娇娘,芝姐儿说的对。”
“……”宋娇娘跌坐在榻边,止不住的淌泪,一语不发。
她身为母亲,想为孩子讨个公道,却是忘了三姑娘亦是郎君娘子的掌上明珠。
半响,宋娇娘用力拭去面上泪水,咬牙道:“你们说得对……”
“你想通了就好。”林森松了一口气,刚说到一半,宋娇娘便打断他的话语:“咱们得走,咱们得走。”
林芝面露惊讶,林森陡然一怔。
宋娇娘此刻已彻底冷静下来了,她抬眸看向父女两个,又重复一遍:“咱们得走,得想个法子赶紧脱身。”
第3章
先头林芝想到三姑娘的事情后,便有了这般打算,原来还想徐徐图之,没曾想宋娇娘反应比自己更快,竟是当机立断,立刻提出这般想法。
林森怔了一怔:“……脱身?”
宋娇娘拿着汗巾子抹了抹泪,没顾得与林森说话,而是起身走到屋门口,将两道门都合上,方才回到内间。
她双手用力拍在自个儿的脸上,声音又脆又响,直教林芝与林森瞪圆了眼:“刚刚是我糊涂,一心只觉得芝姐儿受了委屈,想着要给芝姐儿讨个公道。”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郎君说的不错,咱们全家三家生子,有恁的资格说不好的?”
“说不得明日屋里便有传闻起来说芝姐儿犯了错,说咱们两个仗势欺人,冠上几个罪名便发卖出去。”
“咱们一家说不得卖去不同的地儿,说不得便家破人亡了。”
知州府风光无限,仆佣婆妇穿金戴银,外人瞧见都要高看一眼。
可内里的踩高捧低,宋娇娘再是清楚不过。她几十年来也见过几回,前一日还是娘子跟前得意的人物,后一日便被掌了脸,打了板子,打发去了乡下庄子配人。
再出现在跟前时,做小伏低,畏畏缩缩,宛如寻常村妇,哪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时的模样。
这般的还算运气好的,有些走了以后便没了下文,不知是死了还是拉到别处卖了。
宋娇娘一番话,直说到林森与林芝的心坎里。林森瞥了一眼女儿,想拉着宋娇娘到外头说,可宋娇娘却是摇摇头,搂着林芝道:“芝姐儿生死走了一遭,亦是有些明白了。”
“咱们一家人,都得豁出去!”
“你想想。”宋娇娘念叨着,“与你一道当跑腿小厮的赵肥,现在去哪里了?”
“他犯了错,收了钱,才被……”
“你难道没收过旁人的孝敬?待我们一家被发卖掉,旁人口中,你,我,还有芝姐儿也是犯了错!”宋娇娘柳眉倒竖,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就这么一说,你怎么还急起来了?”林森见状,赶忙打断娘子的话:“我自是有这个心思的,就方才我还与胡大夫交代了,凡是有人问起便说芝姐儿病得厉害。”
林芝眼前一亮:“爹,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