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式会社里的中式食堂与学校餐厅大致相似,气氛却少了学生时代的热闹。同事们依旧相互间聊,但话题点到为止,毕竟这里仍是工作场所,这点常识是读不懂气氛的影山茂夫也明白的。
身为新进实习生,他打了菜后选了个边角位置坐下,动作一如既往地规矩拘谨,与周遭氛围格格不入,彷彿还是个中学生。他望着碗边摆放整齐的筷子,回忆起四年前的那天,小手面酮的那双筷子也是那样安静地躺在汤碗边,汤碗冒着热呼呼的白烟。
麵馆灯光温暖明亮,仿和室的拉门隔绝了城市的喧嚣。影山茂夫吃完拉麵,将筷子整齐地放回碗边,说出口的那句话,还带着拉麵的馀温——「灵幻师匠,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他仍记得话语落下时,静默带来的剧烈震盪,以及——师匠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个覆水难收的瞬间:他鼓足勇气,将心底的真话倾吐而出。他说自己喜欢他很久了,那不只是单纯的憧憬,而是希望未来的日子都能与对方共度。茂夫记得灵幻的眼眸中,那短暂而惊慌的一缕失神,以及师匠圆滑地说出「我得回家想想」之后,突如其来的僵硬沉默。
答案,没有来得及听到。灵幻师匠离开了调味市。这不是几天的散心之旅,而是关闭了灵能相谈所、住所退租——整个人消失在茂夫所知的任何角落。那感觉,就像是回到最上啟示的世界里,从未与灵幻新隆相遇过。
灵幻不告而别的四年里,影山茂夫经歷了从错愕、难过、愤怒到最终接受的心路歷程。被拒绝的痛苦确实存在,但更多的是不解与心疼。他明白师匠并非无动于衷,明明在那场颶风告白、十指交扣之后,两人互视的眼神已日渐焦灼。
他本想去寻找灵幻新隆,但弟弟律和小酒窝极力劝阻。茂夫最终只能转变心态,对自己说:「没关係,不管多久,我会等你。」
时间缓缓流逝,影山茂夫从高中生变成了大叁生。因缘际会,这次学校的实习课程将他分配到了浅桐企业。第一天,他就在公司里遇见了美乃莉,那个紫发的女孩。儘管时隔多年,大家的样貌都有所成长,但浅桐美乃莉似乎一眼就认出了他,频频缠着茂夫,以至于周遭开始传出一些间言碎语,说他是美乃莉的恋人,是个「空降部队」。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被分配到的单位,课长竟然是——师匠!
茂夫从师匠震惊的眼神中看出,他事先并不知道自己会来这里。灵幻很快恢復镇定,只说了一句:「第一次见面,幸会了。」随即便匆匆离去,留下久久无法回神的茂夫,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层层心事与眼前的现实紧密相缠,突如其来的衝击让茂夫将脸埋进手掌,试图让午间这一丝清间,把疼痛磨成可以负荷的灰烬。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身边已围了一群人。五个人,有男有女,他都不认识,也不是他目前所在的部门,而且脸上都写满了不怀好意。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带头的是位戴眼镜的男子,他双手插腰,语气毫不客气。
「我是什么身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茂夫一脸不明所以。
另一个靠得较近的女子推了推影山茂夫的肩膀。「少装糊涂,我们问的是你跟社长千金是什么关係?」
被女生碰触到的茂夫石化了十秒,才缓缓地回答:「我并不是浅桐同学的谁。」
不过,这特别的称谓还是引起了几人的注意。「别以为自己是空降就目中无人,我们这里是看工作能力的,同事不会给你任何礼遇。」带头的人说完,猛地一拍餐桌,所有人全都瞪着他,气势果然逼人。
影山茂夫这才明白对方是想给他下马威。可是……虽然他读懂了这些恶意,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人际纠纷,就算他是超能力者也无能为力,大学里更没教过。
如果是灵幻师匠的话,一定会有办法处理的吧!但师匠……师匠已经不想和自己再有任何瓜葛了。他早上摆明了就是一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影山茂夫的沉默与天生面瘫的表情,只让来找碴的人以为他不屑回话。刚才推他肩膀的人又抓住他的手臂。「你好嚣张啊,以为有靠山就目中无人吗?」那人举起了手,看来想要打人。
茂夫下意识地瞇起眼,准备承受这一击,但那记耳光被一个熟悉的声音给拦了下来。
「你们要是打算吃饭就快点坐下来,若是不饿,那么就快点走开!」
「灵幻课长!」对方人马全都身形一凛,表情马上变成敬畏。看来灵幻新隆在这里的声望也不低。
「找我有事?」灵幻新隆将餐盘放在影山对面,目光扫过那群找麻烦的人。
「呃……没事,您慢用。」对方只得悻悻然地离开。
茂夫看着灵幻坐下,一颗心慌乱到不知该做何反应。他的出现究竟是刚好还是刻意?无论如何,师匠又再次解救了他。
师匠,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他在心中默问。
「坐下。」他没有看向茂夫,只以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道,然后继续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