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炮火连天,海上也有很多尸体,死人比死鱼还多。”
墨水乌贼揉了揉眼眶,“我忽然又开始怀念那样的日子,音乐、舞蹈、日出日落都是很珍贵的。”
窗外是深夜的月光,偶尔能听到外边人走动的声音。
深海是没有月光的,但有前辈带回来的,会发光的珍珠,就像海底的月亮一样,周七总是喜欢去那边玩。
“万一。”
蓬湖说:“我是说万一。”
“如果满分是十分呢?”乌透打断蓬湖的话,“你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吗?”
“想过。”
蓬湖摇了摇头,“但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可能吗?”
“你会接受一个来历不明,什么都不能说的恋人,和你度过余生?”
她在镜头前能毫无顾忌地显露爱意,工作人员吃饭的时候也聊起蓬湖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也有人说朋友问蓬湖是不是演的。
她在金拂晓面前是一个样,在其他人面前不一样。
至少在同为海族的同伴眼里,太过凄清,也过分哀愁。
如果生命只剩最后一个月,你打算怎么过?
乌透都不敢做这个假设,一旦认真思考,会觉得还有遗憾。
就像很多孩子准备的高考,勤勤恳恳数年,学了无数知识,依旧没人保证自己掌握了所有内容。
欲望和知识一样无穷尽。
“但你们之前不是也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吗?”这是乌透最好奇的地方。
虽然之前的单人采访金拂晓也提过,无非是蓬湖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的,因为我在她眼里什么都不知道。”
“那段时间,我甚至不知道我不是人。”
蓬湖看向乌透,“我是以人类蓬湖的身份和金拂晓结婚,生活在一起的。”
“感受到族群召唤的最初,我不敢相信。”
那是灯塔水母族群特有的联结,一个族群都有一个头领,用周七的话说,水母王虽土也算完美概括。
蓬湖是灯塔水母那一代的领袖,她也有自己的任务。
室内也有录像的灯闪烁,蓬湖不知道此刻的金拂晓陷在阳台的沙发,隔着玻璃门的周七和路芫一起拼帐篷,她戴的耳返里是蓬湖和乌透的声音。
这个时候音频切断了。
她满脑子都是蓬湖要吃的是什么,诅咒又是什么?
我是解药是真的,那满分十分又是什么?
她们海底的东西都是谜语人吗?
难道说出什么关键词就会天打雷劈。
这样以媒介的形式让我听到就不会天打雷劈了?
那蓬湖现在没有药了会怎么样?
生命只剩一个月??
金拂晓头痛欲裂,忽然玻璃门传来敲击声。
蘑菇头小孩趴在上面哈气,现在天气不冷,哈气毫无效果,她似乎有些生气,又从斜挎的鲨鱼包里拿出一支笔,画了火柴人。
三口之家。
那是金拂晓从没想过的未来。
她没想过做妈妈,更没想过蓬湖要做妈妈,也不觉得自己能做一个好妈妈。
她的妈妈是个普通的渔村村民,风吹日晒,很爱说脏话,偏心也很明显。
最喜欢吃油炸过的花生米,也是在那样一个散发着花生米味的夜晚说:金芙,你不要念了,让妹妹念。
和你姐一样早点结婚,这样日子安安稳稳过下去,也不错的。
金拂晓不知道哪里不错了。
她当时不想过这样的生活,现在她看着周七,心想我的女儿也不用过这样的生活。
蓬湖不是人,那周七肯定不是。
阳台门打开,周七走到金拂晓面前,双手背在后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妈妈酱,我可以和你坐在一起吗?”
金拂晓把她抱在了怀里。
夜晚的星星很明亮,金拂晓可以准确地说出星星的名字,周七的眼睛也亮晶晶地,问:“妈妈酱好厉害。”
金拂晓:“是吗?我小时候看书学会的。”
周七欲言又止,金拂晓捏了捏她的鼻尖,“想说什么?”
“妈咪说妈妈酱最讨厌看书了。”小朋友眼神游移,似乎明白这不是什么好话。
“读书和看书是两码事。”
金拂晓没有周七想的发脾气,她只是抱着小孩随着藤椅沙发摇晃,“这些东西挺有意思。”
“小七喜欢看书吗?”金拂晓问。
小家伙在大人眼里屁点大,金拂晓这么点大的时候就帮父母干活了,城市里的小朋友上幼儿园之前就有培训班。
公司也有比她年长的职员,对孩子的规划头头是道。
金拂晓偶尔听听,并不放在心上。
人生有太多意料之外,譬如她遇见蓬湖,有了晨昏这么大的公司,没想到蓬湖会离开,更没想过蓬湖会带来一个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