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 年 12 月 26 日蒋安全到达南京,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南京城像一口高压锅终于卸了阀门,紧张的气氛散开,老百姓又回归到了寻常日子。
由于前两周闹得人心惶惶,刘家的馄饨店很是冷清,所以恢复如常后,俩夫妻为了找补前阵子的损失总是大早上开张,要撑到半夜才关,唯恐把一个半个的客人关在门外。这天晚上准备收摊时,店里来了个常客,他进门看见俩人的小儿子后就从兜里掏出来了糖果,熟稔地剥开糖纸递给孩子说:“小长生,今天乖不乖呀?有没有想叔叔?”
小长生怯生生地俩手抱着桌腿,小鹿一样圆溜溜的黑眼睛盯着姜培生,好半天后扭头向厨房方向奶声奶气的叫着:“娘。”
“小崽子,叔叔看着你长大的!次次来吃馄饨都给你带糖,你就一次都记不住我。”姜培生说着上前,一手就把小长生拎起来抱在怀里,然后走到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小孩子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想哭却又不敢哭,小圆眼睛酝着泪水,蚊子似的发出嗯嗯的声音,那委屈样子简直是个小姑娘。姜培生低头瞧着坐在腿上的小孩,把剥好的牛奶糖塞进他嘴里,撸撸后脑勺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哪有你这样爱哭的小子?”
刘婶端着一碗大份的馄饨从厨房出来,笑盈盈地摆在姜培生面前,说:“长生这孩子胆子小,性格软,长得也秀气。我这店里的客人啊,经常把他认成小姑娘,也不知道将来怎么样,要是长大了还是像小时候这样……唉!那就真是愁死我们了。”
“孩子小时候瞧不来什么的,长大了自然就好了,你说是不是呀,长生?”姜培生掂了掂膝盖。
小孩子总是特别好哄,前一刻还是副哭唧唧的样子,现下嘴里有了一颗糖,立刻眼泪就收住,脸上也有了笑,美滋滋地靠在姜培生怀里,晃动着小脑袋。
“姜先生这样喜欢小孩子,什么时候也和婉萍生一个?”刘婶笑着说完忽然心里一咯噔,想起来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姜培生与婉萍一同来店里了。
“你和婉萍是闹了不开心吗?”刘婶试探着问。
姜培生的身体僵了一瞬,接着抬头看向刘婶浅笑:“我与婉萍小姐已经分开了。”
“为什么?我看你们不挺好的吗?”刘婶没有多想,脱口而出。
“婚姻之事的确让人头疼。”姜培生叹了口气,说:“最初分开是因为她父亲,我与陈先生实在合不来,婉萍夹在中间也很是难受,过年期间又闹了些不愉快,一时冲动就提了分开。其实后来后悔过,但来不及了,我很快就被调往其他地方,再回南京已经是 10 个月之后。”
“不晚不晚,”刘婶忙说:“你要心里有她,怎么样都不晚,你和婉萍将来过日子,你又不和老陈过日子,把话说开了便好了嘛!别为了这些事情到最后落下一辈子的遗憾,我是过来人,你听我的,再去陈家解释解释就好了。”
“眼下的局势是我们和日本人肯定要开战,可能在来年的一月、三月,也可能是七月或者十一月,但总归不会拖太久。这样紧迫的战事,我无暇顾及自己的事情,再说今年外出执行任务时我部经过了几个寡妇村,见到了那些女人生活有多困难,尤其是新妇丧夫的。我见她悲痛欲绝的样子就不由想起婉萍,若是刚结婚我便死了……”姜培生摇摇头,说着长叹口气:“这过于残忍了,我于心不忍。”
(蒋军围剿红军时,当地地主豪绅组织成“还乡团”对帮助过红军或者加入红军的家属进行反攻倒算,制造许多“无人村”“血洗村”“寡妇村”。)
听到姜培生这样说,刘婶的脸上也一下子没了笑容,她紧张地绷着嘴角,姜培生吃了大半碗馄饨后才小心翼翼地说话:“姜先生,就算和日本人打起来,南京也该是安全的吧?”
32 年姜培生在上海跟日本人打过一仗,那时他就感受到日军的军事素养以及火力是在他们之上的。如今快五年过去,日军装备有无更新他不清楚,但就国军内部而言,他们还是和 32 年差不多的装备,一旦大战开打,是不是能再次守住上海,是不是能守住南京,姜培生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气。
他放下手里的汤勺,抬头看向刘婶,正犹豫着要怎样说,就见刘婶自己先笑了。她说:“怎么会守不住呢?南京可是首都啊!就算是东北保不住,北平丢了,也不可能会让南京出事的呀!我这人就是岁数大了,成了天的瞎操心。”
“我们肯定会拼死守护南京城的。”姜培生说。
“就是嘛!你们肯定守得住的!”刘婶笑着,红润微胖的脸颊是村里人常说的有福气的长相:“我们来南京快二十年才好不容易扎下根,有间自己的店面可不敢丢啦!老街坊都喜欢我们家的红油小馄饨,你说这要是没了,将来谁想吃口老味道都找不着地方了呀!”
刘婶的话让姜培生一下觉得身上担子极重,当兵的守土为国是职责,如今他们没保住东北,难道最后连首都也要丢掉吗?怎么能令人失望至此啊!姜培生点头,郑重地说:“会的,我们一定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