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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宿敌给我烧了十年香 第67节(2 / 2)

他不惜性命的,是哪一件事?

更大的错愕擒住了她,沈今鸾垂着头死死盯着面前的金刀,看得久了,眼神酸胀,那刻骨铭心的金色便模糊成了一片。

深夜散开来的雪风里,她抬头望着他,艰涩而又肯定地道:

“你是在找尸骨。你大哥的尸骨,还有……我父兄的尸骨。”

这一句,似乎触及了他和她心底最深最沉最不可语人的奥秘。

那奥秘像是一座不见底的深渊,光是看它一眼,便足以将人溺毙在深渊里的黑暗之中。

顾昔潮没有否认,只在一步之外静静地凝望着她,沉重的肩头似是被风吹动,微微松了些许。

他眉间轻蹙,垂下的眼眸像是春日里深深的湖水,不见波澜,却有暗涌纷纷:

“我说过,我始终坚信北疆军忠诚不二,也从不认为我大哥会背叛北疆军。我,只想找到真相。”

沈今鸾浑身发抖,缥缈的魂魄像是在水中沉浮,酸楚和感佩交织成的复杂情绪,似要将她溺死。

邑都说过的话,朝中的传闻,一片一片不经意的细节,拼凑起了顾昔潮远赴北疆的后半生。

十年北疆并无战乱,而她亲眼所见他满身是伤,只因一次一次不顾惜性命,闯进羌人部落,甚至潜入云州,只为找到一个遥不可及的可能。

这天地间,竟然有一个人,和她一样,半生都在为那件旧事耗尽心力,宁肯背负莫须有的恶名,只为葬一片忠骨,寻一个真相。

于是,她在这尸山血海的天地间,千秋万载的青史里,不再是孤身一人。

叛将和妖后,故友和仇敌,一人和一鬼,身份、立场,全然相对,却为同一件事,穷尽了所有可能。

沈今鸾呆立原地,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一遍一遍地摇着头,喃喃道:

“不可能……元泓怎会许你如此任意妄为?……”

元泓登基以来,对当年北疆惨败一事讳莫如深,根本不允任何人提及,连她私下找寻父兄尸骨都险阻重重,他又如何会任由顾昔潮好好的大将军不做,一意孤行去北疆找一个虚无缥缈的真相。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眼,望着沉默的顾昔潮,心神激荡。

先帝殡天前念念不忘的,元泓这一世励精图治穷尽心力想要达成的……

“陛下不知我是为了那桩旧案,”顾昔潮开口,说出了她不敢出口的答案,“我来北疆,是为了云州。”

“离开京都前,我已向陛下立下生死状,我欲为大魏夺回云州。”

云州,唯有云州,是大魏人深埋在体肤之下的伤痛,只要挑开结痂的溃痈,还能看到肆意横流的脓血。

这同样戳中了沈今鸾的痛处。当年她的父兄就是战败惨死在云州,云州为敌军所夺,她幼时在云州的玩伴不知是否存活,还是已被北狄人奴役得没有人样。

云州,早已成了大魏人的烂疮,不可触碰,一触便是非死即伤。

十年巨变,物是人非,眼前这个男人,十年来竟然还在妄想根治这一块烂疮。

不知是天真的坚定,还是愚蠢的执念。

她也同样被刺痛了。

自北疆再逢,顾昔潮的颓败与沉郁,他的坚守与固执,早已是她所看不透的了。

“愚不可及!顾大将军还以为自己是昔日战神么?自从云州落入敌手,北狄重兵把守。光是去到云州便已难若登天,你,凭什么夺回云州?”

沈今鸾定下神,冷冷地斥道。

顾昔潮神色平淡,一绺白发在夜风中飘动:

“事在人为。纵使十年不成,二十年无果,三十年或许终有一丝转机。只要我还活着一日,我便等。人生百年,我等得起。”

“有生之年,积毁销骨,千载骂名,万罪加身,在我一人。”

眼前男人的白发模糊起来,旧氅衣也在视线里变得斑驳,好像又成了当年意气风发,豪气万丈的顾家九郎。

昔年锦衣公子,困守北疆十年,等到青丝生了白发,还在等那个虚无缥缈的机会。

沈今鸾觉得可笑。

可她却笑不出来,甚至眼眶酸得发胀。

十五年间所有千丝万缕的细节终于全部串联在一起,她死死看着他,问道:

“所以,为了云州,你一早就打算离开京都,来到北疆了。”

顾昔潮沉默。她知道,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她心头颤抖,忍不住问道:

“所以,你明明身负先帝御赐婚书,最后也不曾娶得那位心上人,也就是这个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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